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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腾芳合作这么久,冯紫英感觉还是很不错,是个做实事的人,当然这不属于自己的人。
从到陕西第一天开始,冯紫英就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属于自己的人,但这里边难度太大。
通过打乱了卫军建制,招安和收编,在军中积极培养自己的人做得相对顺利,而且武人心思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更容易收伏人心。
像王成武、赵干山、马进宝、井治中这些各类出身的武人,这一年来都慢慢归附在了自己麾下。
这既有接触日多感情加深的缘故,亦有认可自己未来,觉得投效自己有更好的前程的因素在里边。
对这些冯紫英都不在意,只要愿意跟随自己,他有的是办法慢慢将这些人打造起来,融入进来最终绑定为一体。
但文官这个群体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真正有点儿身份的文官,基本上都是科举出身的,要么进士,最不济也是举人,凭借着科举,这些文官都有几分底气,自己固然是巡抚,但要让别人一个个都心悦诚服地拜倒膝下,也没有那么容易。
很多人在京中也有人脉,这是其一;另外也有不少人不太认同自己的理念,还有些觉得自己年轻太轻,他们不太愿意接受这种情形,所以更多的是敬而远之或者保持一定
距离,做事可以,但是也仅止于公务往来,在私人情谊上却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这一类人数量还不少。
对这一点冯紫英倒也早有思想准备,自己毕竟才二十出头,名声再大,那也是在京师这个陕西巡抚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懂行的都知道这是一个临设职务,自己也不可能长久驻留陕西,日后真正在陕西管事的还是布政使司这边,所以反倒是李腾芳那边也有不少人示好。
李腾芳这种已经四十好几世界观定型的官员冯紫英当然不指望能让对方也纳入自己阵营,能做到通力合作相互支持,已经算是不错了,他要做的是培养更年轻或者目前层级更低一些的官员,除了练国事和郑崇俭,如潘汝桢和夏之令、许俊阳,还有原来就有
交情的耿如杞,京中的傅试和宋宪,这些官员才是自己着力培养和交好的。
孙传庭和陈奇瑜观政期已经满了,回了京师,等待工作安排。
冯紫英其实很希望他们能留下来,但是也知道要让两个人都留下来不可能,孙传庭知兵,更愿意去兵部,而陈奇瑜则更倾向于到地方上来,如果冯紫英能助他一臂之力,可以让其在地方上获得一个更好的。
冯紫英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没有十年八年的苦心孤诣地积蓄,不可能达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状态,所以他也不着急,利用做事来筛选人,然后再在用人做事上来培养人,这样相辅相成,让这些官员能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唯一遗憾的就是老爹是武人出身,在军中人脉深厚,但是文官却是短板,黛玉老爹林如海倒是文官出身,只可惜死得太早,而且他是元熙帝私臣出身,并不受其他文臣的喜欢,所以和其交好的也不多。
沈宜修老爹倒是正宗士人出身,不过沈琉很有自己的想法,未必和自己一致。
这个老岳丈冯紫英现在还不敢放心,不过他还是打算等到此番回京之后,还是要找机会好好和这个老岳丈聊一聊,顺带也从他那里物色一些合适的人才,看看能不能纳为己用。
不过沈自征这个小舅子也是观政期满了,现在尚不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不过这家伙和杨嗣昌、侯氏兄弟走得挺近乎,反倒是和自己这个姐夫保持着距离,冯紫英也觉得好笑,此次回去之后,也还要找机会和沈自征好好谈一谈,最好能把他也纳入自己阵营中来,毕竟是自家一家人,要可靠得多。
一边思考着,冯紫英拿
起另外一封信,一看抬头,额际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是邱子雄来的。
晋南局面很不乐观,更为关键的是邱子雄始终无法和另外一支乱军--紫金梁部挂上钩,对方对邱子雄这一部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可能是因为邱子雄的拜堂寨恶名在外,在陕西这边到时候连续通过各种手段吞并和兼并其他多支乱军,这大概让紫金梁也有些害怕了,所以宁肯距离邱子雄远一些,一直拒绝和邱子雄合兵。
问题是这种情形下,邱子雄又不能以人家提出要和自己这边各打一边就要去进攻人家,那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大家都是和官府作对的乱军,纵然不能携手,但也可以遥相呼应,相互帮助牵制官军才是。
紫金梁部虽然对邱子雄这边很是忌惮,但是却在霍州那边打得很顺利,现在早已经拿下了里灵石,并攻入了汾州境内,一举夺下了介休县城,眼见得汾州就有可能不保了。
而在东面的沁州也一样风声鹤唳,虽然乱军暂时话没有进入沁州境内,但是连汾州都不保了,沁州又如何能幸免。
现在就看柴国柱怎么来调度山西镇大军来应对了。
原来柴国柱一直担心北面边墙外的土默特人和丰州白莲,所以迟迟不肯动用精锐南下,但是现在连汾州都要丢了,他真有些坐不住了,这才从宁武关和老营堡抽调精锐南下。
但限于现在山西镇兵力有限,柴国柱能腾出来的兵力只能是区区三个营,一万余人,而且都还需要从老营堡、宁武所、偏头关所分别抽调而来,加上粮饷补给的欠缺,所以在时间上都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面对乱军的攻势,山西都司都只能依靠汾州本地部分卫军和民壮来抵挡。
邱子雄的信里边没有这么详细的内容,但是赵干山从蒲州所那边也给冯紫英来信中介绍了平阳府这边的情况。
大概是担心如果要进攻蒲州所,可能会遭到陕西这边的干预,所以紫金梁部也没有理睬蒲州这边的驻军,所以赵干山部现在反而显得很安全,主要的战事都集中在平阳府北部和汾州、沁州这一线去了。
「紫金梁这一部的进攻节奏掌握得很好啊,既没有一路势如破竹,也没有东冲西撞,漫无目的而就是这么稳扎稳打,打下一座县城,稍作休整,然后还要把周围扫荡一番,这才选择第二个目标,我记得他们打下霍州时是五月份吧,这都七月份了,才只打下了灵石和介休,他这未免也太稳重了吧?」
冯紫英朝着进来的吴耀青道:「论理紫金梁前期也还是相当狂暴的,怎么现在却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这么谨小慎微起来了?」
吴耀青也有些奇怪,紫金梁好像不是那等保守谨慎的性子才是,怎么却一反常态地改了性子?
「或许是他担心北上太快会被山西军打一个措手不及?」吴耀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是随即摇头自我否定了,「不可能,山西镇南下只有这一条路,而汾州地理位置很重要,是饶过不去的,紫金梁不可能大意到连敌人来到面前都不知道吧?」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总感觉紫金梁的表现有些蹊跷,这两个月时间,就这么徘徊不前,而且他们之前打得并不差,灵石拿下了,介休得手了,怎么就在汾州这里打旋儿了?」冯紫英沉吟着道:「柴国柱的山西镇南下显然还要一些时间,紫金梁的军中山西
本地人不少,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山西镇投降过去的,他们对情报线索并不陌生,为何这么磨磨蹭蹭,举步不前,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被冯紫英这么一说,吴耀青也觉得的确有些可疑,但是又找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来,「那大人您的意思是他们在等什么?等山西镇南下?他们不敢推进到太原府境内?觉得在汾州境内更适合打
一仗?没道理啊。」
「现在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里边有些蹊跷,紫金梁并非那种玩弄计谋出身的角色,现在这么来一出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冯紫英摩挲着下颌,「这里边肯定有点儿什么,孝义,汾州,平遥,三地就近在咫尺,没理由拿下介休之后就满足了,这三地都没有多少卫军,凭什么不打下来?」
吴耀青沉下心来仔细思考,好一阵后才慢慢道:「会不会是他们有意如此,就是在等山西镇?」
「那目的呢?」冯紫英反问:「觉得山西镇离开太原府境内就更好打?汾州距离太原府境内也就是一步之遥,在太原府境内能得到的东西,在汾州境内难道就少了?」
吴耀青摇摇头:「如果是他们想把山西镇这支军队调动更远一些,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呢?」
冯紫英一凛,看着吴耀青:「你是说丰州白莲?他们要动手了?」
「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合适理由了。」吴耀青脸色凝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