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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长安。
在过年之前陛下回到了长安城,长安城里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说起来这一年一年的时间过的飞快,马上就要迎来大宁天成三十二年了。
东暖阁。
皇帝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奏折人不为微微叹息了一声,看向缩在东暖阁椅子上的那两个人有些无奈:“你们两个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可真像。”
一个是老院长,一个是庄雍。
一个是真的老了,一个是身子骨虚弱。
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守着火炉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相似,所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也都笑起来。
“陛下快批阅奏折吧,再堆就要堆到东暖阁外边去了。”
老院长道:“别的倒也不怕,就是堆的太多了关不上门,臣会有点冷。”
皇帝瞥了他一眼:“先生真是会说话啊,朕现在怎么觉得你不是来陪朕的,而是贪图朕东暖阁里的火炉比你家里的好,比你家里炉火旺,先生丝毫也不心疼朕辛苦不辛苦,之说别开了们冻着你......朕回头把这东暖阁让你,朕去别的地方办公事。”
老院长道:“倒也,不是不行。”
这话也就老院长敢说。
皇帝又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家里没什么钱财,你又那么老了,朕觉得抄家都没有什么油水捞,就定先生个谋逆之罪。”
老院长大笑道:“陛下可以可着劲儿的赏赐老臣,等老臣肥了再来抄家。”
皇帝:“你以为朕傻的?何必多此一举......再说,朕赏赐送了先生一对碧玉壶,先生转手就送给孟长安和沈冷一人一个,上上次送给先生一些西域玩意,先生难道不也是送给了孟长安的妻子和茶儿?”
皇帝哼了一声:“朕送先生的东西,先生倒是做了人情。”
老院长叹道:“送孟长安......毕竟是老臣的得意门生,送沈冷那份儿主要是他不要脸硬要,还有茶儿公主,总是在老臣那哭穷,说陛下扣他们家俸禄扣的太狠了,看到陛下的赏赐就悲从中来......”
皇帝噗嗤一声笑了:“唉......要不然朕回头想个什么法子,再把你送给沈冷的东西罚没回来,朕应该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正说着,代放舟从外边快步进来,双手捧着一份奏折:“陛下,这是北疆送来的战报,原本往太山那边送,走到半路知道陛下回长安又加急送过来的。”
皇帝嗯了一声:“应是捷报。”
他笑着把战报打开,看了几眼后脸色就变了。
老院长和庄雍看到陛下的脸色变了同时站起来,皇帝的视线慢慢的离开战报,沉默片刻之后把战报递给老院长:“李逍善......战没。”
老院长去接战报的手在半空之中颤了一下,脸色也瞬间变得发白。
他低头看着那战报:“这事......先压一压吧。”
然后俯身:“陛下节哀。”
皇帝转身背对着老院长,肩膀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那是......朕的亲侄儿。”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道:“代放舟,问问谁知道信王在什么地方,朕......请他回长安。”
代放舟在门口应了一声:“奴婢这就派人去查问。”
皇帝再次沉默下来,又是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信王已经许久都没有消息了,信王妃上次在京郊农场遇到伏击受了重伤,身子骨一日不
如一日,信王就带着她四处去求医问药,朕特意嘱咐过让沈家的人去看,沈家的人看过之后也说没什么好法子,只能是尽量把信王妃的身子补一补,拖一阵是一阵。”
皇帝闭上眼睛:“朕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夫妻二人说。”
庄雍还不知道那时候在京郊农场里发生的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院长,老院长便解释道:“信王和陆王在京郊农场遇到伏击,陆王.......遇刺身亡,信王受了重伤,伤还没好就开始带着信王妃四处求医,陛下曾多次派太医院的人的会诊,得出的结论也只是希望能信王把信王妃送到南方温暖之地,或可靠气候让王妃的内伤逐渐好转。”
庄雍心里紧了一下。
两位亲王同时遇袭,陆王还死了。
“只怕不太好找到信王的下落。”
老院长道:“若是真的去了南方,地方太大了,就算沿途有线索可查,但找到人绝非易事,说不定要找上一年,两年......”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信王世子李逍善战没的消息,是不是先不要公布全国?”
皇帝沉默片刻,摇头:“朕的侄儿是为了大宁而战没的,朕难道还不让天下人知道?”
老院长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那是一百年来唯一一个战死在北疆的皇族子弟,大宁的百姓们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与此同时,京畿道。
官道边上有一家特别简陋的茶室,只有三间茅棚,除了卖给路人一些粗茶之外,掌柜的两口子也能做一些简单的饭食,买的不归,量大实惠,所以生意还不错。
今天京畿道还是有风雪,所以官道上不见行人,这路边的茶室就显得有些孤零零,往前往后十几二十里都再没有一个做生意的,到了冬天就更显得萧条。
好在这茶室倒也不是没生意,桌子上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桌子上摆着的都是肉食,毕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想找些新鲜蔬菜来比找肉要难多了。
掌柜的两口子拿了十两银子回家去了,这茶室里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茶室外边则有一些江湖客看守,远在几里外都有人。
同存会的东主伸筷子从铜锅里捞出来一些肉,放进蘸碟里来回蘸了蘸,他似乎很满意这些羊肉的味道,毕竟是刚刚杀的,很新鲜,味道就很正。
“怎么样?”
他问。
坐在他对面的李长泽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怎么样?我的戏他的戏加起来可算精彩,就看谁的戏有破绽,可是看来看去,他没有我也没有,所以就很完美,两个人都觉得很成功。”
东主噗嗤一声笑了:“两只狐狸互相骗,都以为成功了。”
“我是真的成功了,他不是。”
李长泽喝了一口酒,看了外边一眼:“我托那两个廷尉府的人去买东西,他们最快一个时辰就能回来,所以半个时辰之内我就得回去,你有什么事尽快说。”
“没什么大事。”
东主道:“只是想问问窦怀楠的情况。”
李长泽道:“我那位父亲以为这样的小手段就能瞒得住我......说到小手段,他比我母亲差得远了,他先是借着打压沈冷的由头打压了窦怀楠,窦怀楠也配合,在未央宫里骂了皇帝,呵呵......所以皇帝把他贬职也就顺理成章,然后再把他扔回京畿道,有些假聪明的人就会去想,陛下这怕是要借别人的手除掉窦怀楠了。”
“可是我父亲又把我从西北
召回仍在京畿道了,那些假聪明的人又会去想,大概是父亲要看看各方什么反应,其实他只是想让我接触窦怀楠,两个都失意的人,一个是原来的国之储君,一个是本有希望成为内阁首辅的重臣,多完美?”
“父亲希望我接触窦怀楠,希望窦怀楠能取得我的信任,我就随了他的心意。”
李长泽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看了看锅里的沸汤:“你怎么这么爱吃这玩意?”
东主耸了耸肩膀:“冬天正是吃这个的时节,况且我爱吃肉怎么了,总比吃草的人强一些。”
李长泽笑起来:“爱吃肉的人可别太贪了。”
东主眼睛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
李长泽连忙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四叔......我的意思就是你也不再年轻了,吃肉太多不好,平日里得荤素搭配着吃。”
东主笑道:“你是怕我死在你前边,还是怕我死在你后边?”
“我们为什么要死呢?”
李长泽道:“我们是有同样目标的人。”
东主道:“我们的目标可不一样。”
他往后靠了靠:“你想做皇帝,而我不想。”
李长泽道:“所以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谋这些是为什么?难道单纯的是为我?四叔你也是有儿子的,逍善还在北疆呢,据说已经是三品将军了,大有可为,前途无量。”
东主道:“若是你信我呢,那以后就还接着合作,若是你不信我呢,你可以自己接着去谋。”
他伸筷子继续夹肉吃,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他似乎真的是爱极了这涮锅的味道。
“肉你吃。”
李长泽道:“四叔你也知道,我现在除了靠你已经没人可以靠了,我知道三叔当年和同存会的事,但三叔他所谋之事太小,他儿子被架在火上烤,他真的那么不在乎自己儿子?当年沐昭桐把逍然接到长安,到城门口就被堵了回来,在那之前,四叔怕也是心潮澎湃吧。”
他笑了笑说道:“三叔暗中串联各大家族重新张罗起来同存会,是为了帮他儿子,结果他隐藏的太深了,他儿子不信他,他自己又把自己玩死了。”
啪!
李长泽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很响。
东主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你应该心有敬畏,那是你三叔,哪怕你还是皇子还是太子,也该心有敬畏,他已经去了,你说话放尊重些。”
李长泽愣在那,沉默片刻后垂首:“侄儿记得了。”
“很好。”
东主起身:“窦怀楠得利用好,我们都不能让陛下的判断出现失误,他能,因为陛下相信他,所以你利用好了窦怀楠事情会变得简单起来。”
“你该回去了。”
他指了指门外:“记得回去路上自己买一壶酒,不然的话你身上的酒味没法解释。”
李长泽也起身,俯身拜了拜:“好,四叔,再会。”
“你得长进些了。”
李长泽转身之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要是再那么肤浅,那么刻薄,那么不知轻重,我就真的去扶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你,你问我为什么.......我的兄弟惨死在农场,我的妻子身负重伤,我的儿子被人夺走了妻子成为笑柄,我的女儿没死但疯了.......”
李长泽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后收到:“侄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