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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城不知道林妙斋的人很少,大抵上这是一个怎样的去处呢?说高雅的话,也不一定能有多高雅,这里随便放在那的一张书签都有典故,一枝桃花也有典故,到处都是典故,可寻常人看不出来,所以也就谈不上有多高雅。
用消费来衡量一个地方好不好更直观些,在林妙斋喝茶不是消费最高的,吃素菜才是,这里消费又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有钱都可以来,都可以感受这所谓高雅,但毫无疑问的是,嗓门再大的人进了这也会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变得斯文起来。
在林妙斋点上三五个素菜,就是一盘大概只有四五口那种量,配上一壶名字跟高雅的酒,结账的时候就能让人惊掉下巴,因为这样一餐饭就可能要近百两银子。
你若是问他为什么要卖的这么贵,也能回答的很详细,什么材料,如何运来,如何加工,如何烹制,如何摆盘,都会说的很好听,娓娓道来,犹如故事一样,听了的人便会觉得若如此的话一百两银子倒也值了。
然后回家再想起来,多半还是会肉疼,但这也是值得吹嘘的资本,若是谈起来说我曾在林妙斋吃过饭,四周便立刻会有艳羡。
如程方和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对林妙斋陌生,他又不缺银子,程家祖上的产业加起来大的能吓坏人,不只是长安城里,长安城外的产业更多,每年的进项足够他随便糟蹋,他年轻时候曾经住在小淮河青楼里,一家住一个月,连续住了一年,每日花钱如流水,可人家的银子来路都有据可查,所以还能怎么样?
传闻他为了追求一位姑娘,得知姑娘爱吃素菜,所以便每日都请那姑娘来林妙斋,一连来了十几天,把林妙斋里所有的菜品都吃了一遍,那姑娘感动之余也没从了他。
林妙斋的一楼是茶舍,一间一间,很雅致,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楼则是东主见客的地方。
程方和进门之后直接上了三楼,甚至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可见他在这有多高的地位。
三楼一间很大的茶舍里,一位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盘膝坐在那正在轻轻弹奏古琴,这茶舍里还坐着大概六七个男人,每一个都端坐在那,不管能不能听得懂那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音,但必须都装作很肃然的样子,可是程方和这蹬蹬蹬的脚步声就显得有些突兀,扰了那曲子。
于是抚琴的那双柔荑就停了下来,轻轻覆在琴弦上,这声音停下来,余音都没有。
“程公,何必如此慌张?”
坐在最外边的那个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者微微皱眉,他似乎对程方和没有多少敬意,说话的语气之中也稍稍带着些不满。
“余公,出事了。”
程方和上来,一一见礼。
坐在这林妙斋三楼里听琴的都是一群大人物,郑国公余休和他的儿子余满楼,鲁国公盛散,吴国公周有为,虞国公曹源鹤,还有那位本该在怀安老家的英国公苏忠茂,这其中的人,至少有三四个不应该在长安。
他们这一群大人物,个个都是国公身份,祖上都是大宁开国的功勋,身份之
尊贵自然不言而喻,但他们却对那个抚琴的少妇看起来毕恭毕敬,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最起码姿态都很端正。
程方和上来之后再次朝着那个抚琴的女子微微点头算是施礼,说了一声得罪,然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灌进去,看起来和这环境一点儿都不匹配。
“出大事了。”
程方和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被人盯上了,青衣楼的人,徐少衍失踪了,我猜着多半也和青衣楼有关,我早就说过这个青衣楼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长安,搞不好就是陛下的人。”
抚琴的少妇缓缓起身,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裙,人生的美,身材稍稍显得有些丰满,可正因为如此却将一种慵懒妩媚的诱惑表现到了极致,哪怕她并没有刻意妩媚,只是这稍显肉乎乎的身材,却偏偏修长结实,又玲珑有致,便已经能让绝大部分男人为之倾倒,尤其是那双赤着的雪白脚儿缓缓走过的样子,让人心脏都跟着一下一下跳动。
她无声,可是却引得不少人心跳声都变得大了起来。
“夫人。”
程方和以国公之尊,居然朝着那女子微微俯身:“现在这事必须得尽快谋个路子出来,我看是李承唐已经察觉太多,前些年的时候韩唤枝奉命去查苏皇后的案子,查到那也就断了,那是因为咱们布置的好,线索到了苏皇后就戛然而止,韩唤枝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查不出后边的事来,况且那时候宫里宫外的人也还都知道,当年先帝李承远没少打过她,埋怨她不能生孩子,所以苏皇后毒死先帝也有道理,韩唤枝就没继续往下查。”
刚刚对程方和说话的老者叫余休,他就不该在长安,他儿子余满楼也不该在长安,如今长安城里住着的这些国公,都是历代大宁皇帝特准的,余家没有请求过,又没有朝廷里的实职,所以一直都在封地洛县。
余休看向程方和:“你也不过是推测,徐少衍失踪的事夫人已经知道了,正在安排人去查,青衣楼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底细,所以不能排除是陛下的人也不能确定是陛下的人,大家都知道陛下可用的人会从什么地方调,廷尉府的人没少,流云会的人也没留,其他地方更不见调动,咱们的消息还算灵通,所以别怕成那样。”
程方和道:“如果不是有人指使,一个江湖暗道势力的人敢到我鸿远斋门外闹事?而且还是一天来了两次,余公,这事你觉得正常?”
“所以得查,不能太急躁。”
余休的话刚说完,那个少妇抬起手轻轻柔柔的摆了摆:“程公的话也不是没有依据,无法确定青衣楼是不是皇帝的人,那就当成是皇帝的人来防备着。”
她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程方和:“程公也不用太担心,青衣楼的事终究得有个结果,我的人查出来底细后就会给程公一个交代,总不能程公被欺负了,我们大家都坐视不理。”
她转身看向那些人:“东主说过的,既然大家坐在一起就不应该彼此还有戒备,还有抵触,更不应该彼此藏私,程公就很好,有什么事都会和大家说一声。”
说完这句话
,她转身朝着程方和微微俯身一拜:“我替大家谢谢程公,也替东主谢谢程公。”
程方和脸一红,竟是有些胆怯似的说道:“夫人,这事......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林妙斋,是我不对,我只是想着靠我一人之力把消息打探清楚再来说,没想到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没关系。”
少妇笑了笑,更显妩媚。
“诸位公爷都知道,当初同存会之所以成立,是因为李家皇族表面上看起来奉行太祖皇帝遗训,对各家都始终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然而实际上,大宁历代的皇帝们都在不遗余力的消减各家的权势,上次同存会一起谋事还是几十年前,那时候所谋的是把李承远扶起来,希望李承远可以站在我们这边,奈何,人心叵测,李承远表面上应承可当了皇帝之后一样的不把诸位的家族当回事。”
余休道:“一想啊,上一次同存会议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少妇盈盈转身,裙子贴在身上,那纤细腰肢便勾勒出来,她绝不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子,所以那腰肢和臀部的弧线就变得更为迷人。
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少妇一边煮茶一边说道:“既然是同存,便应知道想同存先要同心,李承远被毒死之前,莫名其妙的杀了咱们同存会的老东主,之后同存会这样的议事就断了,一直到前些年上一任东主把同存会又组织起来,为了摆脱李承唐的怀疑,上一任东主也是煞费苦心,他整日游山玩水的迷惑李承唐,好不容易让同存会重新聚在一起,可是......”
少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幽怨的说道:“可惜,他命不好,正因为是保密的事做的太严实了,结果反而被自己人杀了。”
她抬起头扫了那些人一眼:“所以新东主接手同存会后,一直都没有对诸位隐藏过身份,那是一种信任,也是做了一个表率......以前的同存会,是各家德高望重的人轮流担任,李承远杀了老东主后没有一个人还能有魄力把同存会重聚起来,是上一任东主苦心奔走。”
她举起茶杯:“所以这杯茶,咱们敬他,以茶代酒。”
“敬已故东主!”
众人纷纷举杯。
“话还是那句话。”
少妇的语气骤然一转:“若再出现有人私自去做什么事不和大家通气的,对面的人不杀,我们也不会留着这样的人,毕竟这不是一家两家的利益,真出了事各家得一起担着......”
她瞟了程方和一眼,程方和立刻低下头。
少妇语气缓了缓:“我知道青衣楼那帮人是什么意思,刚刚也说了,不管是不是李承唐的人,都当做是李承唐的人来对待,他们不是想打草惊蛇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来招惹咱们,咱们也去招惹他们,杀几个青衣楼的人,看看能不能把后边的人真身逼出来。”
她看向余休:“余公,公子可否走一趟?”
余满楼看了看他父亲,余休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余满楼立刻起身:“那我就去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