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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坚没有想到过这个人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初他轻而易举的将这个人击败,在这个人骄傲的履历上留下来极为耻辱的一笔,大野坚以为那次之后自己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年轻人的自信,可是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张面容上已经不见了青春,算起来年纪不大才对,三十岁左右,可是那张脸如今却好像被刀刻斧凿过一样,不是丑陋了,而是成熟了,不管是谁用几年的时间经历别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完的事,都会如此,那是岁月,可不见沧桑,只见峥嵘。
“洛西门。”
大野坚喊出了这个名字。
当初大野坚在长安城里挑战参加诸军大比的军中新秀,洛西门是他的第一目标,而且他是故意在等着沈冷进长安城的那天击败了洛西门。
那天,茶爷坐在沈冷的肩膀上看到了大野坚击败洛西门的场面,那时候的洛西门在大野坚面前好像不堪一击,大野坚说攻他的左肩就是左肩,说攻他的小腹就是小腹,洛西门这个年少就在军中成名的新秀败的体无完肤,他的自信确实被摧毁了,一度借酒消愁。
之后沈冷去找了大野坚,大野坚不得不离开长安。
可沈冷没有告诉别人他也去见了洛西门。
那天在军驿,沈冷看到了醉得一塌糊涂的洛西门,从南疆选送到长安的这位新秀已经没了丝毫的信念,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知道你很清醒,哪怕你看起来已经烂醉如泥。”
沈冷在洛西门面前坐下来,从怀里取出来一本刀谱放下:“这是我练刀的时候沈先生交给我的,后来我得楚先生指点将刀谱也略作修改,如果你觉得自己还能用得到就收起来,可是这种刀法不好练,你得先要放下一些什么才行。”
洛西门看向沈冷:“放下什么?”
“现在,还有过去。”
沈冷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忘记你曾经得到的那些荣誉很难,忘记你刚刚遭受的羞辱更难,你是被南疆寄予厚望的新秀,可却被一个西域人打败,我知道你有多痛苦,大概能体会到,虽然我并没有败过。”
这话说的有些欠。
沈冷道:“我把刀谱留下,你若是还想做个男人那就站起来,如果你觉得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我不介意再给你留些酒钱。”
“我该怎么做!”
洛西门猛的站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冷:“大将军,你教我!”
“去北疆吧,你不再是五品将军了,而是一个普通的北疆斥候,用三年的时间在北疆冰天雪地锤炼自己,用杀黑武人来磨砺自己,如果三年后你没有站起来,那么把刀谱烧了吧。”
沈冷转身往外走,洛西门在沈冷身后喊了一声:“我能跟你吗!”
沈冷摇头:“现在还不行,我手下不要废物。”
洛西门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看着远去的沈冷,又看了看那本刀谱,许久之后他俯身将刀谱拿起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房间,认认真真的洗了澡,把将军甲和战服全都脱下来装进箱子,亲手送到了兵部,在兵部,他要了一身普通战兵的军服装进背囊,头也不回的朝着北方走去。
在北疆,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像沈冷说的那样,用冰雪淬炼自己,用杀人磨砺自己。
几年后,他和那位账房先生从
北疆一同归来,路上的时候账房先生问他你这次回长安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洛西门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如果你在长安再次遇到击败你的那个人呢?”
沉默片刻后的洛西门摇了摇头:“不重要。”
“什么重要?”
“我可以去东疆了。”
洛西门看向账房先生:“告诉大将军说,我现在不是个废物。”
账房先生大笑起来:“你放下了。”
洛西门又摇了摇头:“当然,如果能把那天战败的耻辱挽回,更好。”
长安。
大街上百姓们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全都避开,街上就显得空荡荡,本来街上人就不多,绝大部分人都去看陛下,这条街就变成了最好的战场。
“巧合吗?”
洛西门往四周看了看:“再往前走几里的地方,同一条街,你就是在那击败我的,你说打我的左肩,你就能打我的左肩,你说打我的小腹,你就能打我的小腹,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一文不值了,就算是一头扎进水井里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水声,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想把失去的颜面争回来,因为你确实让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你我之间的差距,那时候看着,就好像是大宁和楼然的差距。”
大野坚深吸一口气,回答:“现在也一样。”
他轻蔑的哼了一声:“才几年而已,你以为你能击败我了?弱者恒弱,强者恒强,从你念念不忘想要击败我就能看出来,你不是我对手,永远也不可能击败我。”
洛西门笑了笑:“你真的没有你想的没那么重要,我只是顺手而已,我回来可不是针对你,我回来是要混江湖的。”
他迈步朝着大野坚走过去:“不过能顺便把你击败的话,我应该会很开心才对。”
大野坚迎着他走:“那你就试试自己能不能开心的起来。”
如果此时有一阵风起的话,会显得更加肃穆些,似乎也更适合这种决斗的气氛,可是并没有风来,天气好的让碧空如洗,让白云如画,若依如果有泼血,可能也会加倍鲜艳。
洛西门放下手里的长刀,虽然长刀已经战意甚浓。
既然要打,既然要想争回来,那就要像当年那一场比试一样。
大野坚看着洛西门把长刀戳在地上,眼神里闪过一抹疑惑:“我之前和你交手的时候就在想,你的刀法不对劲,更像是用槊,那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当年的你就是以善用长槊而成名,现在看起来你的刀法没有丝毫进境,还是如当年一样。”
洛西门没回答,只是大步而来。
大街一侧,几个青衣人落下来,他们看到了那两个即将动手的人,他们几个刚刚从另外一条街上赶过来,陛下已经安然出城,城外数万禁军也已经开拔,此时此刻,长安城里只剩下一些未了之事未了之人,百姓们在看着陛下,如果在这种时候让长安城里乱起来,显得宁人多无能?所以盖昊布置的那些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动起来,不管安排的多少都会被按下去。
看着陛下出长安的那些百姓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不该他们看到的,他们永不会看到,他们只需要看到大宁有多强盛就足够。
大青衣甲看着陛下出城之后松了口气,然后带着他们返回,到了这的时候正巧遇到小青衣六拦住了大野坚,所以连他都不得不在心里感慨
一声......有些时候真的会有因果。
“上楼看,点些酒菜,有些饿。”
大青衣甲转身进了后边的酒楼,大青衣乙跟着进去,账房先生和另外一位大青衣则有些不放心,虽然他们俩在当初大野坚击败洛西门的时候都不在长安,可他们俩都知道心魔有多可怕,也都知道想击败当年轻而易举击败自己的人有多困难。
“信他。”
大青衣甲的声音从楼内传出来:“点上他喜欢吃的菜,等着他就是了,强者不会恒强,弱者也不会恒弱,强者懈怠就会被弱者追上,这才是正确的道理,强者不自重那还叫强者?”
账房先生和大青衣丁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上楼。
四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大青衣甲点了酒菜,然后看向账房先生:“你结账。”
账房先生:“凭什么?”
大青衣甲道:“凭我不领工钱。”
账房先生:“......”
大青衣甲看向窗外街上那场对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等长安城里的事告一段落,我还是要走的。”
他看向大青衣乙:“你走不走可能还不一定。”
大青衣乙耸了耸肩膀,没回答。
大青衣甲继续说道:“可是他一定也会走的。”
他看向大街上的小青衣六:“他该去下一个地方证明自己了。”
“中你左肩。”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小青衣六的声音,所以同时看向窗外,那一拳已经打中,快到他们转头看过去已经不可能看到发生过的事,可是他们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中你小腹。”
“中你左胸。”
“中你脸!”
砰!
小青衣六一拳打在大野坚脸上,大野坚的身子横飞出去又撞在旁边的铺子窗台上,人落地的时候脸都有些扭曲,他挣扎着站起来,背靠着墙壁,肩膀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这怎么可能?
几年前被他轻而易举击败的人,却在今天把那天他给予对方的羞辱如数的还了回来。
“觉得不可思议?”
小青衣六朝着大野坚走过来:“如果你想以后再次击败我,我建议你也去过几年非人的日子,而不是迷失在权谋和锦衣玉食中,我比原来强了,可你比原来弱了,所以你说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是错的,这几年你练功的时间比原来少了多少?你看,老生常谈说起来确实无趣,你的脸都被我气白了。”
大野坚怒吼一声:“那也可以杀你!”
砰!
大野坚的身子再次倒飞回来,这一拳打中了他的心口以至于出现了窒息,他的脸色憋的铁青,窒息让他的力气迅速流失。
小青衣六走回去,伸手把那把长刀拔出来,转身看向大野坚:“但我不打算给你再次击败我的机会,我知道一个人发了狠有多可怕,像我这样。”
刀锋向前,那不是刀技,那是槊击。
噗!
刀锋刺穿了大野坚的心口,长刀没入一多半,连墙都刺穿。
小青衣六缓缓吐出一口气,想了想,然后叹息:“也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爽。”
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也没有把刀拔出来。
刀不要了,以后还用槊。
“我的槊其实很强,真的。”